短短一周时间,互联网被云南占领。
在这段动感旋律占领大脑高地之前,许多人根本不知道“怒江泸水市”的位置,而现在,这段文字比小学课文还要朗朗上口——
我是云南的,云南怒江的。
怒江泸水市,泸水市六库。
六库傈僳族,傈僳族是这样叫。
虽然没人统计过《我是云南的》以各种形式传播了多少次,但只要你通网了,你就至少刷到过一次这个魔性的云南小伙。
异域野性面孔,潮流先锋狼尾头,秀发随着节拍舞动,嘴角以诡异的角度上扬——这些元素集合起来,让画面中的小伙蔡金发充满了原始陌生的性魅力。
一开始,人们对这段莫名其妙的旋律倍感困惑。但只要循环两遍,就忍不住在评论区互相抽查知识点:
“随机抽查,青蛙叫什么?”
“来,做一下完形填空。”
接下来,造梗的接力棒传给广大网友,全民狂欢开始。
各个省市派代表进行《我是__ __的》诗朗诵,恨不得把自己家单元楼门牌号都喊出来。
在傈僳族小伙蔡金发一夜成名背后,抖音快手的直播间里,还有无数个等待被流量选中的小镇喊麦青年。
他们籍籍无名,却依然在等待扭转命运的一刻。
在B站上,流传着一段著名的《各省上分战歌》,这里有将近20多个省市的喊麦段子合集,是一片广袤原始的人类学沼泽地、探索乡土中国的富矿。
专业网友甚至会给每个赛季分析城市排名。如果自己的家乡连排位赛都晋级不了,网友们也会互相勉励,争取下个赛季为家乡再添荣光。
在“我是云南的”开启洗脑风暴之前,这个赛季的喊麦冠军毫无疑问是属于甘肃的。一句响亮的“甘肃不大,创造神话”复兴了干涸的喊麦市场。
喊出这句话的,是一位来自甘肃的主播 @甘肃·炎阳(创造神话),他在快手拥有19万粉丝,喊麦作品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——扭曲、畸变、夸张的审丑。
在甘肃省陇南市礼县的山坡上,炎阳意气风发地走在一段破败的黄土路上,眼神中充满诡异的兴奋,走出了莫名其妙的如沐春风。
他手握着廉价的麦克风,背景音是刺耳的乡村大舞台音效,声嘶力竭地喊出押韵的“甘肃语录”,结尾处用一句方言“锅娘娘”(类似于“我的天呐”)来表达喜悦和兴奋。
他的形体表演构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,时而弯曲成虾仁状,时而向天空跳跃。双腿向内夹紧,再向外猛地张开。双眼瞪得滚圆,鼻孔一开一合,拼凑出一副忍俊不禁又生理不适的画面。
而他的妻子春霞,主要负责衬托丈夫的疯狂。春霞在视频中的表现往往比较敷衍,细心的网友发现她甚至连嘴都没张开,纷纷调侃春霞精通“腹语术”。
与视觉的强烈冲击力相反,炎阳喊麦语录的内容,并不是我们刻板印象中尚武斗狠的“续写另类帝王篇”,反而近似于质朴的山药蛋派,都是正能量的新农村宣传文学。
对农耕文化的原始崇拜:
“甘肃农民真伟大,地里种麦创神话。
麦芽长,长得好,农民靠它来吃饱。
油盐米醋不用愁,我们甘肃,锅娘娘,也很牛。”
对甘肃各个地级市以及土特产进行赞美,拉条子、洋芋、菜籽油和苹果,都会出现在喊麦内容里:
“甘肃平凉静宁城,这个地方真是行。
苹果生产十强县,全国各地把它见。
水分高,能养颜,老外吃了都说甜。
色泽鲜艳苹果好,口感脆甜不得了。”
对社会主义新农村基础建设的赞许:
“以前甘肃没有电,现在条件很方便。
自从我们有了电,唱歌跳舞电视看。
高科技,新时代,电饭锅里来炒菜。
电饭煲,煮鸡蛋,一口鸡蛋,锅娘娘,一口咽。”
对西北地方风土人情的歌颂:
“甘肃人,甘肃魂,甘肃帅哥最迷人。
甘肃地,甘肃坡,甘肃美女就是多。
甘肃土,甘肃房,甘肃地方闪光芒。
甘肃山,甘肃水,这个地方,锅娘娘,就是美。”
情绪饱满时,夫妻二人也会做出一些朴素的影评,颇有旧时天桥底下说书的风范:
“上海滩,冯金姚(冯敬尧),那段历史要记牢。
文强少年长得帅,偏偏来把程程爱。
一段感情两分散,丁力里面来捣蛋。
冯程程,人漂亮,可惜上了金姚(敬尧)当。
一对爱人被拆散,逼得文强又背叛。”
流量就是最好的诱饵。当炎阳成为极具张力的地域现象之后,其他西北喊麦主播也忍不住纷纷效仿。
甘肃天水市的 @张日鬼-正能量,选择戴着滑稽墨镜出场,动作幅度甚至比炎阳更夸张。@甘肃狗蛋 的视频里,甚至是戴着假牙的年迈老汉也加入了喊麦战场。
除了本赛季的喊麦总冠军甘肃,其他几个省市队伍的实力也不容小觑。
河北代表队主力 @子涛 发明了立正敬礼的ending pose,尽显华北平原街头savage风范。
“都说我们河北穷,说我们河北没网红。
河北小伙与众不同,从来没有说过怂。
都说我们河北土,粮食种了上亿亩。
与众不同的河北人,养活了多少中国人。”
上赛季的黑马河南队,也保持着低调稳定的输出。
“都说我们河南穷,河南自古出英雄。
从古到今到现在,出了多少将与帅。
河南人,不攀比,辉煌还得靠自己。
河南人,河南物,河南到处出人物。”
中原强省山西队也凭借实力走出了自己的特色,四个晋城小伙走出了的神龙摆尾的队形,向全国人民热情介绍舌尖上的晋城美食。
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晋城话说给晋城人。
人是铁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
晋城人早上吃甚饭?肉丸方便面荷包蛋。
晋城人中午吃甚饭?清汤饸饹一大碗。
晋城人晚上吃甚饭?米汤油馍沾个蒜。”
背靠江浙沪的安徽人民,自信与富足跃然纸上。
“北京大,上海富,不如安徽的一条路。
香港街,美国路,不如安徽的一棵树。
玫瑰红,桂花香,不如安徽牛肉汤。
巴黎美,悉尼好,不如安徽小烧烤。”
各地的喊麦青年就像天桥底下的民间艺人,人人都想把自己的家乡喊成下一个山东曹县。
但他们却处于互联网鄙视链的最底端。
明明都是正能量视频,方言喊麦的歌词丰富翔实,感情色彩也极为浓郁。为什么全网都看不起这群人?
问题就出在过于直白的“土味”上。
各省上分,实际是换了个角度“黑”遍整个中国版图。谁都不想承认,一个喊麦青年是家乡递给互联网的名片。
就像炎阳的口号是“大美甘肃我宣传”,实际上甘肃非但没有被正面宣传,还因为他的出现,被迫成为近两年地域黑的重灾区。
在他的视频与直播间里,甘肃网友们对这位老乡怨声载道。要么数落他“亏了先人”(意为“丢尽了祖宗的脸”),要么揶揄他“祖坟有问题”,或是直接骂他“浑水”(甘肃方言,意为头脑不清醒、行为难以理解的人)。
不少甘肃网友给他留言:“现在出门都不敢说自己是甘肃人了,真是多谢你了。”
地域黑是导火索,根本原因是,方言喊麦的创作缺陷相当明显。
行业内普遍存在抄袭现象,原创性极度匮乏,各个省市的喊麦歌词就像八股文一样击鼓传花,传到谁家就换成谁家。
喊麦内容充满夸大其词的自信心,粗放的大跃进式歌词缺乏真诚创作的态度。
拍摄技术上也缺乏创新,大部分视频都采用相同的运镜手法,或许参考了22年前《西游记后传》中让人头晕目眩的三连击镜头。
少了百家争鸣的气势,抄袭模仿泛滥,方言喊麦再也无法重现几年前土味视频南征北战、群雄逐鹿的盛况。
而大众对土味的反感,也正是源于几年前那阵野火烧不尽的土味浪潮。
当东北喊麦作为中华乡土说唱变体刚刚萌芽时,大家只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围观。然而谁都没想到,在后来的日子里,喊麦、直播间、快手,在同一时期共同野蛮生长,直播间外的围观者才意识到,这是一股强大的民间力量。
有人把喊麦看作街边乞丐嘴里的数来宝,有人把喊麦看作东北二人转的一次回光返照。但无论如何,它都为后续的快手老铁文化烙下了一块清晰的印痕。至少,我们看到所谓的“各省战歌”,雏形都来源于黑土地上的东方斯卡拉。
电容麦震耳欲聋的音浪,就这样激荡在大江南北的三线小城之间。从此之后,各省战歌中只要出现东北的身影,弹幕都会毕恭毕敬地表达敬意:奉系军阀、老牌劲旅、国家队禁止参赛。
很难评价这是好是坏——究竟是东北教会了全国人喊麦摇花手的娱乐方式,还是东北给全体青年了塑造一个扭曲的“土味祖师爷”。
紧接着,西北的“西安慢摇”与“青海摇”应运而生。
和东北技术流不同,西北流派摇得更加从容不迫、怡然自得。
关于东北战区和西北战区的才艺对决,至今仍在胶着中。
东北虎和西北狼难分高下,南方“云贵川桂”的军阀混战也相当精彩。
相比于北方流派对基本功的磨练,南方流派明显掌握的花活儿更多。
四川战队一句“天黑路滑,这社会复杂”,曾经是所有豆豆鞋精神小伙刻在DNA里的战歌,只要响起了铿锵的前奏,就能浮现城中村的血雨腥风。
广西战队作为土味视频的第一梯队,如今已经进化到自黑的境界,充满了自嘲精神与批判性思考。
互联网流传一段佳话,作为一个合格的广西人,你必须通过三项考试:科目一唱山歌,科目二嗦米粉,科目三就是一套纵享丝滑的小连招。
图源抖音 @凤凰传奇曾毅
除了身穿旺仔紧身衣的精神小伙,广西还有更狠的田野实践项目:人头犁地、直播睡田、肉身滚泥。连场外观众都忍不住劝劝广西老表,大可不必如此认真参赛。
常年和广西争夺第一的贵州战队,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是精品MV《贵州与广西相比》,由长相酷似说唱歌手李佳隆的贵州小伙 @灵峰很精神 动情演唱。
歌曲采样自韩国组合BigBang的著名单曲《IF YOU》,搭配降噪耳机都漏电的电音,火力少年王的梦幻特效,哪怕凌晨点进B站,实时都有60多人在共同沉浸式享受这首歌谣。
“贵州和广西相比,那我还是感觉我们贵州牛b。
贵州有8个城市,好美。
毕节、都匀、铜仁、安顺、遵义黔东南。
黔东南有凯里酸汤,好吃非常有名。
还有黎平腌鱼,遵义茅台酒。
铜仁也有梵净山,美。
不吃从江椪柑,他是有点憨。
都匀,都匀。六盘水他真的真的好美。
来到安顺就来到黄果树。贵州真的美。”
各地网友也在一轮轮土味磨练之中培养了自嘲精神,从开除户籍到放弃挣扎——
一开始是“我替老家给全国人民道歉了”,最后变成“不装了,摊牌了,我们那里人就这样”。
活跃在B站鬼畜合集里的小镇青年们,难道不知道卖丑不是长久之计吗?
人生在世,都是为了碎银几两。
张同学、李子柒和蜀中桃子姐,是局外人对乡村生活的A面想象。竹林山海、养鸡喂猪、生火煮饭,从此过上“不知有汉,无论魏晋”的桃源生活。
但一个平台,多久能捧出一个张同学?
乡村的B面,在快手凌晨的直播间里。有人在带货卖无骨鸡爪,有人打PK打得掀翻屋顶,有人在和榜一大哥连麦唠嗑。
他们是主流话语外的青年,没有运气成为下一个张同学,没有资本成为下一个李子柒,但要成为下一个甘肃炎阳,成本就低得多了——况且还能赚到钱,过上一个还不错的生活。
乡土中国不变的准则是,只要能赚钱,永远都不磕碜。
残酷的市场里,总需要有人要充当卖艺的小丑。就算是当小丑,也并非一天就能站在舞台中央。
在拍摄“甘肃不大”语录之前,炎阳也经历了一段探索之路。
起初他和妻子春霞一起拍摄农家小品滑稽剧,与东北二人转的内容遥相呼应,无外乎围绕着乡村夫妻的打闹,下三路的屎屁尿段子,或者男女性生活的调侃。
一开始他就明确了扮丑出位的路线,早期视频里的他经常扮演一个妻管严的丈夫,头顶扎着两个冲天辫。甚至炎阳和春霞的两个孩子也会出镜一起参与拍摄,年纪小的孩子,连话还说不利索。
如果你有机会在半夜2点走进他的直播间,就会进入另外一个次元。
炎阳在镜头前说着甘肃普通话,用方言哼唱民谣,对着镜头吧唧嘴打嗝,吃夜宵喝罐罐茶。面积不大的板房里,还挂着一面“甘肃不大,创造神话”的锦旗。
这里聚集着和炎阳相同境况的年轻人。看客们用打赏的方式登上观众排行榜,再把自己的ID故意改成“炎阳的亲爹”、“炎阳的二爷”,按照惯例,炎阳需要把打赏人的ID一一念出来。
一来一回,只要在直播间刷6个“啤酒”,就能获得看猴戏的快乐。
看客们拿他的妻子春霞开黄色玩笑,调侃他本人和他的女徒弟,但炎阳似乎从不在意。
有人骂他丢了甘肃的脸,他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地回复:“我从来没想代表甘肃,但我就是甘肃的男明星,没办法。”
有人也提出困惑:中国幅员辽阔,各省人才辈出,为什么偏偏北上广的青年不会喊麦?
说起北上广选手,B站网友辣评他们甚至连喊麦强省的青训队(十几岁的喊麦少年)都干不过。
这组充满讽刺的对照就是最好的答案——经济越发达的地区,喊麦和土味文化越薄弱。反之,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,留在乡村的青年们抬头看到的唯一出路,就是做一个网红。
大多数方言喊麦的青年,本意并非是成为B站鬼畜合集的主角。
我和两个经常出现在《各省上分合集》中的年轻人聊了聊。发现他们拍视频的原因很简单——只是想夸夸家乡的好,或者幸运一点,成为一个本地网红,挣点钱,让生活过得好一些。
在山西战歌里风光无限的 @胎记男神 告诉我,他的本意其实就是让不了解山西的外地朋友看看山西的新变化。
“山西美丽的地方还是特别多的,我不想让大家忽略山西,山西真的为全国付出了很多。外地的朋友都说山西很穷,漫天都是煤层,有钱人都是煤老板,其实山西现在发展得特别好了,我们的空气质量指数特别高,而且我们的城市建设越来越好。”
就像他的网名ID所说,他的右脸有一片青色的胎记。从小同学朋友就嘲笑他,还给他起难听的外号。9岁的时候又经历了父母离异,“我的童年是黑暗的”。
但是短视频给他展示了人生的另一条路。“本来因为我的外貌和家庭,现实生活中很少人欣赏我喜欢我,但是当时我发视频上热门以后,很多网友给我留言,说要和我做好朋友,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心,就是因为这个,我一直坚持每天去更新视频。”
小有名气之后,他也在直播间里带货,平时还会接一些当地探店的商务广告。今年27岁的他告诉我,这也不是长久之计,以后得好好想想怎么转型。
而凭借一首《贵州与广西相比》走红B站的灵峰,认为B站用户盗用了他在快手上的作品。“竟然火了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心情也不是特别好,感觉这样(盗用)是不对的。”
已经当了2年贵州土味icon的灵峰,今年只有21岁。他生活在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,是一个少数民族。他当过服务员,在酒吧里做过气氛组,也在街舞工作室当过老师,还会唱歌。
日常生活中经历的大事小事,都被他改成短视频剧本,一个个存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,更新在快手的段子号上。剪辑、拍摄、后期也是他自学的。
他对正能量短视频的理解非常纯粹原始:“我要让别人知道不好的事情不能做。”
兄弟义气,朋友欠钱不还,童年因为家境不好被富二代欺负,一朝成功之后扬眉吐气,赚钱了买槟榔吃——这些稚嫩的故事,和他对成功人生最原始朴素的幻想,构成了灵峰流量并不算高的短视频作品。他对编剧的理解是“像写作文一样,有主题就能写了”。
现在他也接一些商务,“推广一个APP,按单价来算,像我100万粉丝,也就是7000块钱一条广告这样。还有卖货什么的,直播啊,打赏啊,这些都是我的经济来源。”
当我问灵峰,那首MV有帮助外界了解家乡吗?他回答得很轻松:“帮助到了啊,至少知道了我们贵州黔东南。黔东南很多特产,像凯里酸汤啊,黎平腌鱼,就因为我这首歌销量都高了。”
在直播间里谋生的乡村小镇青年,也许夜深了还坐在电竞椅上和人直播PK,也许在三线城市里给不知名的小饭馆拍摄探店视频,也许在创作着一线城市用户根本刷不到一次的短剧剧本。也许像蔡金发一样,在浙江湖州的工地上拆钢筋,从没想过会因为一句“我是云南的”短暂地改写命运。
这些面目模糊的个体,组成了中国的B面景观,这个景观被另一个群体观看、凝视、二次创作,拼装出一场畸形秀,再次形成新的景观。
五年前,《纽约时报》如此评价当时充满争议的李天佑:“他靠粗俗的笑话和讽刺摩登生活的即兴段子,成为中国小城市和农村地区不满的年轻一代心目中的英雄。他们中有许多人仇恨精英、怀疑权威,渴望逃脱枯燥的低收入工作。”
这段话仍然适用于今天的小镇乡村青年们。直播间里的他们,掌控不了学历,掌控不了未来。要么提桶进厂,要么赌一把网红之路,手上唯一能自由支配的,是一个智能手机和一支电容麦。
这让我想到了《诗经》。
《国风》是周朝民间的歌谣,朴素的日常生活,被民间百姓编写进了自己的曲子里。有人赞美家乡,有人吟唱爱情,有人痛诉背叛,有人思念爱人。主流话语外的短视频和方言喊麦,表达的也不过就是这些故事,只不过艺术水平有云泥之别。
那他们究竟是书写这个时代的底层吟游诗人,还是车轮下的一粒沙尘?
恐怕只有时间会给出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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